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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章 春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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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月初,春闈結束,緊跟著又是殿試,聖上大病之後這些事情一總推了給太子與朝中重臣總攬,眾人只當這次聖體初有起色,必然也是太子欽點名次定甲第,便是禦賜的瓊林宴恐怕也得太子代理,哪知道當日殿試,聖上卻拖著病體前來,連太子事前也不知,父子之間的微妙,殿中許多大臣也能領略一二。

這一屆狀元乃是崔善卿,吏部尚書之子,榜眼溫友思,探花郎卻是寒門子弟周行榕,皆是容貌俊美,才華橫溢的少年英才。

至於溫友年與今年也下場的夏子清,雖然也中了,但名次卻靠後許多,都是在二甲靠後。

溫友年是性子跳脫,閱歷心性尚有不到之處,做的文章雖也花團錦繡,行文之處在一眾禮部官官員與主考官眼中,倒底尚嫌稚嫩。至於夏子清,卻因做的卷子四平八穩,中規中矩,只因太過穩,失了靈氣,而稍嫌平庸。

瓊林宴上,聖上心情大好,不顧太醫的勸阻,竟然也飲了兩杯佳釀,親自垂詢狀元,榜眼與探花郎幾句,才在內宦的扶持之下回轉,留太子與一眾朝臣,新科進士同樂。

狀元崔善卿儀表不凡,年方二十,因與榜眼溫友思皆是官宦之弟,家庭背景頗有幾分相似,談起來也頗相契,但探花郎卻出身貧寒,只知埋頭苦讀,對官宦之弟各種消遣並不熟,是以插不上話,雖然是三人裏面長的最出眾的,到底瞧著有兩分呆氣。

不斷有同科進士前來敬酒,也有朝中低階官員攀交情。三年一春闈,本朝只論狀元榜眼探花,原也沒什麽出奇之處,但本屆狀元乃是吏部尚書之子,關系著眾官員的考評前程,無論如何也會上前來向狀元公道幾句賀。

難得崔善卿並無那種貴介子弟的傲氣,同眾人俱都是客客氣氣的,引的眾人交口稱讚吏部尚書崔大人教子有方。

吏部尚書崔大人身旁的乃是禮部尚書秦瀚宗,其子秦閔然是個游手好閑的浪蕩子,便是與謝弘打過架,又被昭陽公主一狀告到禦前的那一位,今次也被秦尚書逼著下場,卻名落孫山,見狀心內頗不是滋味,他便道:“我瞧著,榜眼倒也是年少有為,不輸狀元郎。”

二人正在一處別苗頭,便見柳相國踱了過去,立在了狀元公面前。

柳厚素來清正廉明,也從不曾結交朝中新進士子,收錄門下,今次忽然過去,便是崔正元與秦瀚宗皆大吃一驚。

秦瀚宗連忙轉頭往崔正元面上去瞧,暗道:難道這兩位何時竟然站在了一處不成?

朝中眾臣關系盤根錯節,但崔正元與柳厚卻向來並不親厚。

崔正元也覺得奇怪,便擡步往那邊過去,才走得近了,已聽得相國溫聲道:“……此次你的卷子答的不錯,也不枉你母親帶著你們兄弟倆千裏迢迢辛苦前來……”

榜眼溫友思恭敬聆聽訓示,極是敬重。

崔正元既然已經上前,便笑道:“原來是榜眼的卷子入了相爺的青眼……”話方說完,猛然省起,柳相那過世多年的妻室,不正是溫家女麽?

榜眼也姓溫,難道是柳夫人娘家旁支?

若是柳夫人娘家親侄,怎麽著相爺也不可能不聞不問,亦從不見他向任何人提起有夫人娘家親侄前來參加春闈。

這等場面,溫友思乍入,也不知如何講明,他分明瞧見一眾同年詫異羨慕等諸多眼神,正遲疑間,已聽得柳厚淡淡道:“榜眼正是內子娘家二舅兄之長子。”又轉頭叮囑溫友思一句:“回頭有時間,帶著你弟弟上府裏來。”

本來崔善卿乃是今次大熱門,既是狀元公又出身重臣之家的嫡子,榜眼與探花郎都被比了下去,哪知道展眼間就冒出了個權相的內侄,且其父也是郡守,更襯的探花郎身家孤寒,黯淡無光。

朝中大多是些拜高踩低,趨炎附勢之輩,聞聽柳相此言,立刻蜂湧而上,將崔善卿與溫友思一通狠灌,待得瓊林宴罷,探花郎依舊風度翩翩,狀元郎與榜眼皆有了七八分醉意。

溫友年扶著溫友思正欲坐上柳家別院的馬車,卻見得一輛馬車趨近,簾子被掀了起來,露出柳相那張清瞿不茍言笑的臉來:“今晚且先回相府罷。”

這是溫友年第一次近距離與這位在溫家是傳說中的小姑父接觸,頓時手足無措,扶著出來吹了風,已然醉的不醒人事的溫友思連連傻點頭,再擡頭間,那輛馬車的簾子已經放下,當先而行,他們這輛車的車夫小聲提醒:“二公子扶好了大公子,小的要駕車了。”

待他們一行人回到相府,柳明月與溫毓欣聞得二人回來,皆迎了出來。

溫毓欣是真心為兩位兄長高興,柳明月見溫友思醉成這般樣子,又吩咐廚下去準備醒酒湯。將他們兄弟倆安排到了客院,距離西跨院不遠,正好與薛寒雲比鄰而居。

殿試之後,考中的士子多有歡飲,溫家兄弟倆住在京郊卻不太方便,還是住在相國府方便些。

柳明月與溫毓欣思量著,改日往京郊別業去接了萬氏過來同住才好。

恰逢薛寒雲從宮中輪值回來,溫友思醉的一塌糊塗,進了屋子便大吐特吐,薰的倆女孩子在那屋子裏呆不住,溫家兄弟倆的貼身小廝一早回了京郊別業,柳明月怕旁的仆人粗心不可靠,便暫借了連生去照顧溫友思,薛寒雲也一道跟了來。

溫友思身量高挺,連生瘦猴兒一般,幫他翻個身也極為吃力,溫友年平日口舌十分伶俐,今日照顧起長兄來卻是笨手笨腳,還不及薛寒雲做的熟練,他極是羨慕:“想不到妹夫做這事倒很順手。”

薛寒雲已習慣了溫家兄弟倆呼他妹夫,幾下便將溫友思身上長衫盡數扒了,手法之利落,又帶著武人的果決,只扒的溫友思身上只餘中衣褻褲,才道:“你若有幾個師兄弟,三不五時醉上一場,照顧起醉鬼來想來也會練的得心應手。”

廚下此刻正燒了醒酒湯來,偏溫友思醉後不肯開張,薛寒雲便捏著他的鼻子蘀他灌下了一碗醒酒湯,餘下的擦洗之事便留了給連生。

溫友年思及他這幾日聽到的小道消息,不禁心生羨慕。

羅老爺子帶徒孫,也不知是怕這些兵家子弟被京城的繁華溫軟迷了眼,失了血性還是別的什麽原因,年年秋天,帶著羅府的烈酒與一幹徒孫去西山狩獵,夜宿西山,架起篝火來,大塊肉烤著,大碗烈酒喝著,身邊是年輕氣盛的臉龐,每年這時,便心神恍惚,渀佛年輕了幾十歲,酒也喝的猛了,很容易便有了五六分的醉意。

——他這半生,這樣對著邊關的朔風與篝火,飲酒吃肉對月當歌的日子實在不計其數,身邊許多許多的少年就這樣埋骨他鄉,都是這樣年輕的臉龐,只有極少數人能夠活著回來,而他,是幸存者。

他老人家不耐煩有人侍候,每年秋獵,這幫徒孫們誰都不敢帶侍候的人,凡事皆是親力親為。秋獵的頭一年,羅大夫人不放心羅行之,偏要讓羅行之的貼身小廝跟著,被他虎目怒瞪,當著全家人訓了一頓。

“無知婦人!將來要是上了戰場,難道行動坐臥也要人侍候著?連自理能力都無,豈不是廢物一個?”

羅大夫人被他罵的無地自容,目中含淚,卻不敢說什麽,只得死死忍著。

數年下來,羅老爺子教的這幫徒孫們酒量皆是個頂個的好,不過最好的還要數薛寒雲,堪稱千杯不醉,每年秋獵營中最後清醒著的都是他——自然,將這幫醉鬼們一一扛進帳篷裏又處理醉後事宜兼守夜的,也只能是他。

羅老爺子雖然嚴厲,只要不會酒醉誤事,也不會一意阻著這幫徒孫們喝酒,特別是家裏有個內賊羅行之與羅善之,常帶領這幫師兄弟們偷偷進羅家酒窖偷烈酒喝,被他老人家知道了,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

溫友思第二日醒來,聽得昨夜乃是薛寒雲幫忙照料自己,連連責怪溫友年:“你這臭小子,竟然這般不曉事,還要勞駕薛公子來照顧我。”

溫友年笑道:“反正是自己人,何必這般客氣?況且妹夫照顧的得心應手,表妹都生氣,你這是生的哪門子氣?”

溫友思苦笑:“你這傻小子!哪裏知道薛公子的不凡之處,當日還傻乎乎同他比試,只道林先生讚他文武雙全乃是虛言,你卻不知,三年前薛公子春闈奪冠,行卷令得京中士子驚艷,朝中眾位老大人交口稱讚,最後卻不曾參加殿試,也不曾授官,卻不知是何緣故,想他那時不過十五歲,年紀幼小,見識已是不凡,當真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……”

溫友年振振有詞:“再不凡的人,落到了咱表妹手裏,還不是軟的跟面團一般,有什麽好感嘆的?他再不凡,將來也得稱你我一聲舅兄!”

溫友思被他這番無賴樣子氣笑,不由伸腿踹了他一腳:“混小子沒正形!”遂商議抽空去接萬氏事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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